自隐一直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在他还叫虞祚僢时,就已经有了。
很少有人会在58岁的年纪出家,虞祚僢就是“很少”中的一员——出生于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的他,成为自隐的那一年是乾隆四年(1739年),他已经58岁了。
此后的他,做了三十年的僧人,直到在88岁的高龄圆寂。三十年里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为了他的梦想而奔波。
那个梦想就是:修一座桥。早在明清时期,鸦滩就已是繁华集镇。鸦滩镇的南面有一条最终汇入武昌湖的河流,就叫鸦滩河。由于绕过鸦滩河需要多走十几里路,鸦滩河成为南岸百姓前往鸦滩集镇必须过的河。
曾经的虞祚僢,就生活在鸦滩河的南岸。
在河流密布的望江,鸦滩河不算大河,却也不小,窄的地方也有二三十米。盛水期还好,因为有渡口,能坐船过河。枯水期就比较麻烦,没有桥的时候,只能蹚着过,不方便,更不安全。
对于乡亲们的不方便和不安全,虞祚僢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多年后,作为广照庵住持的他,更是全身心投入募资修桥的事业中。
每年枯水季节,他就搜集石块,在水中垒墩,助人过河。其余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外奔走,不怕风吹日晒一路苦行,只为积少成多,完成夙愿。
功夫不负有心人,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大桥完工。
是的,这座长30余米、桥面宽近2米的六墩、五孔石桥,被当地人称为“大桥”。当然,它有着更正式的名称:广济桥。考虑到此桥是一位僧人募化而建,此名大约是取“广施佛法,普济众生”之意。当地虞氏族人,也将它称为永济桥,大约是看中这个“永”字的美好寓意。
广济桥所在的地方,望江县长岭镇太白村仲舒屋,是一个有故事的村庄。
首先,村名“太白”就有故事。通常认为,该村因唐代诗人李白路经此地仲舒林而得名。
场景还原一下,大概是这个样子的:众所周知,对于游山玩水这件事,李白是很在行的。暂居望江横山时期的李白,少不了乘船逐浪。某日,诗人乘舟行至武昌湖尾梢与鸦滩河交汇处,发现一处凸起的山林。由于其地势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算是高的,加上“山”体庞大、灌木葱茏、乔木参天,远在数华里开外望去,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威武之感。于是,李太白弃舟登岸,并在林间歇息。这块高地正是回头远眺植雪山和香茗山的最佳位置,天气晴好尤其是雨后天晴,可以清晰见到云起于植雪山顶和香茗山腰,李太白在此驻足流连。
后来,李白歇脚的山岗被命名为太白山,那片树林称为太白林,山下的村落便是太白村。也就是唐朝没有互联网啊,不然当时的太白村怎么也能当个几年网红打卡地……除了李白打过卡,太白山还有别的值得一游的独到之处:这片树木茂盛的山林里,即便盛夏也没有什么蚊虫,是一块适合游人驻足远眺、夏日纳凉的风水宝地。
再说“仲舒”。地名仲舒屋,则来自当地虞氏族人中的一位名人:虞衍麟。
虞衍麟,字仲书,太学生,治诗经,生于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
太学生,就是在太学里就读的学生。太学,是我国古代中央官学的最高学府。在明朝和清朝,太学通常指的是中央官学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也就是说,当时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被称为太学生。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进入国子监读书的难度极大,要么有学霸潜质,要么家里有“钞”能力,要么……因父亲英年早逝导致家境贫寒的虞衍麟,能成为太学生,其难度可想而知。
可以确定的是,晚年的仲书先生拥有丰厚资财。又由于他生性好客、疏财仗义、广交益友,名声好,名气大。名气大到什么程度呢?自从他成名后,人们到他家所在屋场时,都说去仲书家屋或去仲书老屋,久而久之,后来这块地方就以此命名为仲书屋。因当地方言中,“书”与“许”“舒”发音相同,仲书屋也被写作仲许屋、仲舒屋。
让我们将目光移回鸦滩河和广济桥。正如前文所言,虽有石桥,但每到丰水期,大桥两端的引桥长时间被水淹没,过河仍靠渡船。
嘉庆十六年(1811年),当地虞氏族人合捐渡船一只,在南岸清明山麓设“一济渡”,议定每年将麻冲沟虞家垅两石九斗五升种(折算面积约30亩)的田租尽归渡船,以消造船、整船及渡人费用。规定渡船、佃田由勤谨二人分办,不许归一。由于该田的契书署名虞一济,故而得名。道光戊戌岁(1838年),当地虞氏族人见渡船费用不敷,又拨经费给以补助。
从广济桥到一济渡,为了过河,两百多年来,鸦滩河南岸的人们,一直在努力,从未中断。
专家说文物:
“据馆藏资料,由于经费保障到位,此渡口历时140余年,世代相沿,从未间断。新中国成立后,由生产队出公分安排船工在涨水季节为往来行人义务摆渡,不收取任何报酬。对于广济桥,维护工作也一直在进行:每隔三年,生产队出公分组织石匠、泥瓦匠,凿石块修补大桥。”望江县档案馆馆长曹明根介绍。
新中国成立后,鸦滩河两岸基础设施建设日新月异,河上建的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渡口渐渐失去了作用,广济桥的实用价值也越来越弱。值得庆幸的是,广济桥没有如同大多数同时代的石桥一样被拆掉,并成为望江县不可移动文物名录被保护起来。(记者 何飞 通讯员 吴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