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烂漫，戏曲舞台亦是风姿绰约，意气风发，话题颇多。比如，一定要去都市“闯码头”吗？

　　安徽省黄梅戏剧院近期开启了上海巡演。演员们带去的都是经典戏：《天仙配》《女驸马》《红楼梦》。在黄梅戏亮嗓沪上之前，浙江小百花越剧院的传统戏《五女拜寿》也刷屏合肥票友的朋友圈。

　　戏迷们热议的是，安庆再芬黄梅艺术剧院携经典黄梅戏登陆广州，广东粤剧院携传统粤剧《红鬃烈马》赴皖“回访”，昆曲青春版《牡丹亭》也将来合肥全本上演……

　　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戏曲人“闯码头”，凭技艺立足各个城市，从古至今，亦是佳话。

　　不妨说说上海的“戏码头”。

　　如今火出圈的越剧小生陈丽君，家乡在浙江嵊州，是越剧发源地。100多年前，嵊州的“小歌班”不满足于田间门头的表演，首闯上海、再进上海，均铩羽而归。

　　1918年，众艺人携手三入上海，终得以立足。“越剧”之名，来自于1925年上海《申报》的广告词。1927年以后，女子越剧班进入上海并打响品牌。

　　昆曲百年传承的奇迹，与百年前的苏州昆剧传习所的成立、70年前华东戏曲研究院的成立，密不可分。这两件事，均在上海完成。

　　业内人士回忆，上海是苏州昆剧传习所从筹备到运营的全过程中最重要的推动力量和最重要的活动区域。

　　黄梅戏与上海，同样有着不一般的渊源。

　　1954年，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王少舫来到上海，参加华东地区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在大会上合作演出《天仙配》。

　　1955年，二人主演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同名黄梅戏电影《天仙配》，广受观众追捧。戏曲大会与同名电影让黄梅戏一炮而红。

　　这里有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往往发轫于乡土的戏曲艺术，为什么能在具有现代化形态的城市里，得到良好的支撑和传承？

　　城市发展越快、体量越大，越需要根基、气质、灵魂。一座座迅速成长起来的现代化城市，需要确认自己的精神家园在何方，会努力建立传统文化艺术和时代的良性互动，综合转化为城市竞争力的核心要素和驱动城市发展的新动力。

　　另一方面，对于戏曲团体来说，走向现代化大城市的从艺之路，并非简单的演出场所位移和生存空间变化，需要为适应市民的欣赏消费需求和城市化生存发展需要，在艺术呈现上作调整，提升艺术表演的整体水平。比如，文学脚本更规整、舞台美术更优美、说唱用嗓更细腻等。

　　产生于田间，服务于百姓，实用功能先于审美功能，是艺术初创时的秉性，但戏曲艺术的长足发展，必然需要城市这座“大剧场”的锤炼。

　　从田间走向大都市、走向大剧场，是必然趋势。

　　那么，剧场的边界在哪儿？

　　遵循更符合艺术发展的规律，更容易形成艺术传承的有效机制。在城市的剧场环境下，艺术革新总是显而易见的。

　　2023年岁末，在杭州的蝴蝶剧场里，越剧领军人茅威涛主导策划的新国风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一炮而红。

　　观演关系上，打造沉浸式小剧场，增加互动；剧情设置上，考虑当下青年观众的审美需求，将配角贾廷放大。这些在内容设置、演出业态、传播途径方式等方面的自我调适，与受众需求一拍即合、擦出火花。

　　由田沁鑫执导的江苏省演艺集团昆剧院经典昆剧《1699·桃花扇》近日也在YOUNG剧场上演，两位梅花奖得主单雯、施夏明领衔主演。

　　主创提出几个关键词：“观”，通过流动的影像、音乐、展品以及互动体验带领观众深入生、旦、净、丑的世界；“习”：演员开启“私人定制”般的小班化教学；“工”：青年演员们将“晨功”搬至剧场广场，让参与者了解演员日常。

　　戏曲随着时代发展经历了一次次“重塑”。在剧场里，经典名场面与创新场景同时出现，戏曲在新的传播场域中产生无限可能。

　　剧场的边界可以无限，艺术的边界如何界定？

　　重塑过程中，传播载体不断变化，而观众的情感需求和时代的发展趋势，才是戏曲得以流传的根本。

　　最近，陈丽君登上综艺节目《乘风2024》，大胆尝试跳女团舞。一颦一笑，一舞一回眸，引得一众欢呼。

　　这样的创新是否会模糊艺术的本质？

　　她本人回应道：戏曲需要传承，更需要传播；传统需要守护，也需要突破，我期待看到越剧在与其他艺术的碰撞中熠熠生辉。

　　的确，传统文化不是古板的艺术。更多人通过陈丽君的舞台，认识了她背后的越剧，感受到戏曲的魅力。这次跨界或许会为越剧发展带来更多机会，为戏曲表演沉淀更多精华。

　　传统艺术与现代流行文化的结合，是否可行、必要，将继续处于争论之中。接受争议，或许是传统艺术探索当下生存与发展的必经之路。

　　但正如我们讨论城市与剧场、讨论这些艺术载体，终究是为了看见艺术历久弥新。某种意义上讲，只有传播，才能传承。

　　希望这波戏曲舞台的传播热度，不仅仅属于这个春天，更属于所有勇于“闯码头”的传承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