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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庭光与“徽州文书”

时间:2025-02-05 09:11:11

  徽州文书博物馆。(资料图片)

  徽州文书之同治八年告示。(资料图片)

  2024年5月8日,“徽州文书——徽州千年宗姓档案”成功入选《世界记忆亚太地区名录》,这是安徽首个入选该名录的项目。徽州文书几乎覆盖徽州的政治、经济、文化、生产劳动、社会生活、社会交往、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所有方面,是徽学这门学科得以成立的重要前提和条件,在历史学、社会学、文化学、文献学等领域也有着重要研究价值。

  在中国历史文化发现史上,“徽州文书”被誉为继“殷墟甲骨、秦汉简牍、敦煌遗书和明清档册”四大发现之后“中国历史文化的第五大发现”。上世纪五十年代,徽州屯溪有大规模徽州文书面世。这20余万件从宋代到民国的徽州文书档案,是历史上徽州人在社会生产、生活交往过程中形成的原始凭据、字据、记录,包括交易文契、合同文书、私家账簿、乡规民约、信函书札等。人们惊叹于它的完整性和高价值,同时心存疑问:这些徽州文书是怎么被发现的?又是谁发现的徽州文书?

  一个人与一座桥

  2004年11月21日,我应邀采访前来黄山市出席“中国徽学国际学术研讨会”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徽学研究中心副主任栾成显教授,探讨徽学研究的有关问题。

  采访过程中,他多次以肃然起敬的口吻提及“余庭光”这个名字,态度尊敬,“余先生是中国历史文化第五大发现的第一功臣;没有余先生,就没有徽州文书的发现,就没有徽学的诞生!”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余庭光的名字。

  栾成显教授告诉我,中国历史文化第五大发现与“一个人、一座桥”有关。“一个人”,便是时任屯溪古籍书店负责人的余庭光先生;“一座桥”,是地处屯溪古籍书店不远处,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俗称“老大桥”的镇海桥。

  这番话触动了我的神经,这里面有故事。

  我四处打听余庭光的联系方式。翌日,我终于如愿坐在了余庭光先生面前,听这位默默无闻、朴实低调的“中国历史文化的第五大发现”大功臣,讲他和徽州文书的故事。

  1930年3月,余庭光出生在古徽州绩溪县一个传统徽商之家,其父亲从小就循着那首“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的徽州民谣,踏上了徽商之旅,去郎溪当学徒、做生意。父亲病故他乡的那一年,余庭光只有4岁。

  因家庭无法负担学费,幼年丧父的余庭光只读到小学毕业。14岁时,踏上了父亲曾走过的徽商之路。但与一般传统徽商不同的是,余庭光选择了书店业。

  书店叫“屯溪科学图书社”,坐落在屯溪老街中段、鱼池巷紧对角,由绩溪人汪孟邹创办,印书又卖书,是“上海亚东图书馆”在屯溪的一个分店。店内图书,均是从上海亚东图书馆总店运来的新书,其中包括鲁迅、陈独秀等人的著作,余庭光从此与图书结缘。

  余庭光在屯溪科学图书社做了三年学徒后,进入宁国新华书店工作,成为新中国第一批新华书店工作者,最终被调到屯溪的徽州地区新华书店工作。

  那几年,一位名叫韩世保的古籍专家在上海福州路开了一间旧书店,专门收购经营古籍。他经常到屯溪淘购徽州古籍图书,每次都找老朋友余庭光陪他到老大桥等地淘购古籍。这期间余庭光的古籍知识突飞猛进,后来韩世保就干脆让余庭光替他做主淘购古籍。

  书店位于屯溪老街西部,与屯溪老大桥近在咫尺,因此余庭光工余饭后爱散步到老大桥。又长又宽的石桥两边挤满了一个个古董地摊,其中古书古册对余庭光颇有吸引力。他每次去均有收获,昨日购得几份地契,今天又淘得几本簿册,日积月累,甚为可观。老大桥的古籍地摊,后来成为发现大量徽州文书的第一来源地。

  当时全国大办工业,屯溪也办起了造纸厂。原料不够,就到处搜集古书旧纸做原料,于是一麻袋一麻袋的古书旧纸,被用作原料送到造纸厂化成纸浆。余庭光从老大桥上的一位摊主处偶获这个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直奔造纸厂,找到熟人好说歹说,总算在堆满古籍的浆锅前,抢救性发现并高价购回一批文书。

  余庭光从这两条渠道获得的大批文书,除了一些古籍和族谱被上海有关部门购去几卡车外,其余的全部被北京中国书店购得。而中国书店收购的这一大批文书,大部分又被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购买收藏,其余部分又分别被中国历史博物馆、北京图书馆、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及中国社会科学院等购买收藏。这批文书资料来自徽州屯溪,所以在这些收藏单位里,或被称作“屯溪资料”,或被称作“徽州文书”。

  成立屯溪古籍书店

  1956年底,余庭光突然接命筹建屯溪古籍书店,专门从事徽州古籍的采购与销售工作。原来余庭光帮韩世保淘购的徽州古籍,一部分辗转到文化名人李一氓、郑振铎等人手中,他们见到这么多、这么珍贵的古籍,纷纷询问来处,这才知道徽州屯溪。他们给时任安徽省委书记的曾希圣提出“要抢救、保护徽州古籍”的建议,徽州地委决定由余庭光负责创办成立屯溪古籍书店。关于这段历史,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主任卞利教授,向我详细介绍了当时的具体情况。

  屯溪古籍书店一共4个人,另外3人为王多吾、章馨吾和汪洋。此前他们或为有名的收藏家,或为有名的古董商,都有与徽州古籍打交道的经历和丰富的古籍经营经验。

  屯溪古籍书店创办伊始干了这么三件颇有影响的事:一是对全地区100多名古书商贩进行摸底、登记、造册,纳入管理范围。二是大量收购徽州古籍文书,进行抢救、保护和利用。当时徽州城乡古籍文书大量出现,古籍书店最盛时,店门外来卖古书的人排成长队。余庭光还经常到邻近的浙江、江西交界地区去收购,这些收购地成为徽州文书的另一来源地。三是编印《古籍书目》发往全国各地。

  八分一斤收文书

  1957年初,屯溪古籍书店开始大规模收购古籍。过程中,余庭光在祁门县第一次发现大批契约文书。这引起专家学者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收购祁门契纸。徽州文书史专家们一致确认:“正是余庭光的这次偶然发现,揭开了徽州文书发现的序幕。”

  在外出收购徽州古籍的过程中,余庭光逐渐摸索出窍门:每到一地,先探访当地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再访当地的造纸厂、园艺厂和爆竹厂。这些地方,尤其是各地供销社,存放的古籍数量之多,让人无法想象。

  1958年的一天,余庭光再次来到祁门县供销社废品收购站的库房,在堆积如山的、被当作废品收购来待转运出去的“纸山”上翻检挑选。这段时间很少有人来卖古书类废品,“纸山”上的废品几乎全是各朝代遗留下来的契约、簿册之类,这让余庭光有些失望。

  但当他细细翻阅其中的几张“废纸”时,却发现它们年代久远,从宋代一直到民国每个朝代都有,有的按了手印,有的画了押。这些东西虽然不是古书,然而至少是古物,作为废品处理掉实在可惜了。最后,余庭光以8分钱一斤的价格把这些“废纸”装袋买回屯溪,装了整整30只麻布袋。

  当时好些人都不理解他这个“不收古书收废纸”的怪举动,只有章馨吾打开几个麻袋略微细看之后,也认为这些东西可能很有价值,且价值可能远高出古书。后来的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判断,这些8分钱一斤买来的“废纸”,竟然就是“中国历史文化的第五大发现”徽州文书的重要部分。

  自刻油印《契约目录》

  余庭光发动全店员工一齐上阵,利用一切非营业时间加班加点,对这些徽州文书分门别类加以整理归纳。他们在店堂里用一块块长木板搭在凳子上作为工作台,先将这些徽州文书按时期分类整理,然后按照田契、地契、房契、分家阄书、婚书等分类摆放,最后再将分类整理后的徽州文书编号、登记、造册和包装存放。

  这项工作一干就是两年多。

  就在他们夜以继日地整理徽州文书的时候,中国科学院研究员范灵等一行来到屯溪古籍书店,他们没想到,自己长期梦寐以求的极具史料价值和研究价值的原始文书资料,在这古老徽州不但有了发现,而且还有这么多、这么全,品相如此好,时间跨度又是如此之长。范灵深深感谢余庭光的壮举,建议他赶紧编印文书目录。

  于是,余庭光一边继续有的放矢地收购这些原先不起眼的徽州文书,一边自己刻钢板、自己手推油印机,刻印出一期期《屯溪古籍书店契约目录》,分寄全国各地相关单位。这8开大小3张纸的目录,每期约收入契约文书百件,每件文书均有流水编号、内容简介及售价等,使需求者可以很方便地与屯溪古籍书店取得联系,购买到自己所需的徽州文书资料。当时一些省市博物馆、图书馆、档案馆、科研院所和大专院校等,纷纷发函、汇款来购买文书资料。

  余庭光经手输出的徽州文书到底有多少件,现在已经无法确切知道,估测总数不少于20万件。

  功臣低调度一生

  余庭光1990年从县文化局退休。从事书店业时间长达37年的他,一生嗜书如命,还主持了“胡氏宗祠”和“胡适故居”的修复与研究。

  2004年11月,我们到余先生的绩溪家中采访,时年74岁的他,淡泊而愉快地过着晚年生活。小小县城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就是“中国历史文化的第五大发现的第一功臣”。余庭光不打牌、不钓鱼、不喜欢交往,看书品画与古董鉴赏是晚年生活的主要内容。他常常应邀去休宁、黟县等地,帮忙鉴定古字画、古文书等,兼旧地重游。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里,“余庭光”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一位专家、学者提到他时都肃然起敬。

  2008年11月29日,这位“中国历史文化的第五大发现的第一功臣”,走完了辉煌却又低调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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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安徽日报   编辑:刘晓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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